1124万英镑【下】-闪电猫猫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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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背

1124万英镑

6.

乔治娜戴着墨镜围着丝巾走在前面，她急着要去柜台拿自己的东西。在出门之前她念叨了无数次要记得去取自己寄存的行李，但是当出门之后，她还是忘了——甚至于罗纳尔多问起她东西都带全了吗？她说是的。还对着手机清单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事实证明总有东西是手机清单忘了记的，现代科技也没有那么全能。于是在临上机前她火急火燎地坐车回到她上班的地方要去拿那些东西，她的助理陪同她一起去，时间便有些紧迫。这时他的助理里卡多·雷根戈斯问他：

“你的东西都带好了吗？”

罗纳尔多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要带的。他们静静地等着乔治娜回来。机场外围等候着一大批媒体记者，他们正等着从葡萄牙到卡塔尔的飞机起飞，等待着此次世界杯的冠军是否能够落地葡萄牙。

在机场之外，无数的镜头与光标对准这一重大赛事，所有人都在盘算今年的光辉阵容，利昂内尔·梅西、基利安·姆巴佩、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每个人都有故事，有三十开外的老球员，也有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全世界各地的无数双眼睛盯紧了他，为了这场世界杯，也为了自己的赌注。

助理无意间跟他说起这件事，曾经开玩笑说如果他也能开个盘就好了。罗纳尔多问他为什么，他说：

“我绝对投你。”

“别这样，”罗纳尔多笑了，“这风险太大了。”

“你得对自己有信心。”

“不是我没有信心，”罗纳尔多说，“足球天才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人们就会忘记罗纳尔多。人的脑子是有限制的，他们需要遗忘一些事情，才能记住另一些事情，”罗纳尔多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头。

“比如忘了我，去记住别的人。”

“没这回事。”

“可能你不信。”罗纳尔多笑着说，“幸好你没有忘记我。”

他揽住助理的肩膀，与他轻轻碰了碰。助理心情不错，只是在等待乔治娜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焦躁。他想要快些过安检上机，而不是在这里等着。但是罗纳尔多劝他平静，他说：

“有一个可以等待的人是很幸福的。”

“我到底没有像您一样有个相爱的妻子，”助理抱怨说，“我前妻……不是一个让我愿意等她的人。我们经常争吵，甚至最后她还把我的女儿带走了。不过没关系。随她去。我也不想在每次出门开电影之前都在车上和她因为迟到的问题而大吵一架。”

所幸乔治娜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她火急火燎地去，又十分迅速地回。正好赶上安检，助理拎着她的东西往里走，乔治娜踩着高跟鞋，又走得有些快了，呼吸便有些急促。她对罗纳尔多说：

“以后看来我还是要将事情同你说一说。你总能记得我的事，比我自己记得还要清晰。”

“那是的，”罗纳尔多说，“这里还没有退化。”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乔治娜抿唇一笑：“不要总把自己的年纪说得好像很大一样，亲爱的。等你上了球场，全世界人都会觉得你照例还是二十岁。”

“时间不会骗人，只有人会骗自己，”罗纳尔多冲她眨眨眼，“不过还是谢谢你。”

乔治娜挽上他的胳膊，挎包敲在他的身侧，传来一阵阵轻轻的触碰的声响。罗纳尔多与她相携过了安检，准备上机。他不知道是否还有眼睛盯着他看，又是否有人会混入普通旅客准备着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拍下，但是那时，他的心思不合时宜地一动，回想到数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机场，当里卡多要离开时，他在机场门口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像是瞧见了一片飘云。就好像此刻他踏上坚定的地板，无声地朝着机舱内部走去时，尽管心思平静、目光从容，可心跳却依旧停了半拍，想起来十年前的一切，那些还在绿茵场上能放肆拥抱的时候。

7.

他曾经的一位助理有句话说得很好：乔治娜很擅长安慰人。也许与她曾经的职业有关，她适合夸奖，也适合安慰，每当罗纳尔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并且不由地挂上一层淡淡的微笑。

乔治娜是个很好的伴侣，一个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的女性。她有了两个女儿，也如同填补巨大缺口的洪流、铺往天空的一条针织而成的细细密密的毛毯。

罗纳尔多感谢她。不得不说在与伊莲娜分手之后，家庭似乎又成了一张破裂的薄纸，已经经不起推敲。此时乔治娜的出现究竟代表着什么，世界的媒体已经用尽了形容词，他们将她形容成一切的源头、一切的救赎，甚至于是克里斯蒂亚诺重振旗鼓的开端，是撕下他蒙在外表最后一层倔强的利刃。

乔治娜，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友，未来的妻子，却成为了一把尖刀，紧紧地钉在罗纳尔多这个名片上方，与他紧密相依。

罗纳尔多不知道他该作如何想。但是这样的感觉却让他并不是那么排斥。尽管每当他接受采访时总会提到她，哪里都不可能离开她，两个人的生活却仿佛将被扭曲而成一人的攀附……但他还是不会拒绝这样的关系。

乔治娜起得很早，她打算在飞机上睡一会儿。罗纳尔多喊人给她盖了毯子，又对着舷窗向外望。天空是蔚蓝、平静而又一成不变的，没有人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又或者将何时抵达。旅程过半也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因为这就是生活孤寂的本质。罗纳尔多将手指抵在手机的显示屏上，没打开它。脑袋里却想起昨夜同里卡多的对话。

“明天我就要去卡塔尔了。”他说。那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十一点十分里卡多回复他：

“恭喜！我正在意大利，没有办法去看你。希望你一切顺利。”

“你好好待在意大利，”罗纳尔多说。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写道，“如果有好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会在电视上第一时间看到，”里卡多说，“我不会错过的。你放心。”

罗纳尔多闭上眼睛，倚靠在椅背上。他想起这样的对话，脸上就又会浮现出一阵淡淡的微笑。

这是一种回忆，没有人不会生活在回忆里。更何况是在2013年后，他似乎无时无刻不曾生活在回忆里。未来的征程光辉耀眼而又充满了诱惑力，每当他一抬起头时，就会被那未知的希望带领着踏上一条蜿蜒而上攀越高峰的艰苦之路。但没什么会比以往的经历更苦了，所以他完全不在乎。

但这条路上一旦出现了“里卡多”的名字，就会让他驻足仔细观赏一会儿：谁能说他不是在攀岩途中突然出现在岩壁上的一朵花呢？任谁都要停下来看一下的，然后猜想一下他的过往。这朵花的花叶曾与人击掌、碰头、拥抱，曾经像太阳一样跃起，又紧紧地贴在云端的怀里。

西蒙尼和里卡多是在同一年退役的。那时候罗纳尔多还对里卡多说，幸好你们同一年退役，不然再采访我问到到底谁是你心目中的最佳搭档时，我就要仔细想想到底要说什么——

里卡多说，从此后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西蒙尼了！总感觉你有一种“始乱终弃”的气质。他指的是西蒙尼基本上未曾成为过罗纳尔多口中的“合作过的最好的球员”。

这个名字是属于里卡多的，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如果当他退役了，那么这个称号又会给谁。罗纳尔多会有更多合作的球员，也许会有更好的搭档，时间是新陈代谢的，明星也将陨落一代又重现一代。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到了最终，罗纳尔多似乎也到了要退役的年龄时，他所说的人还是只有一个：里卡多·莱特。

罗纳尔多也不清楚里卡多到底知不知道。但是他没有主动提起过。或者说他不会、也终将不可能主动提起这件事——那些视频都真切地记录下来了所有相处的这些年之中的隐秘，他不相信里卡多不知道，也不会去主动试探他是否知道。

若他不说，那么便表明这件事情背后绝对有所隐忧。

而至于乔治娜，罗纳尔多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曾想正式的单独请他来家里吃餐晚饭。但是里卡多却拒绝了他。

他最开始是接受了邀约的，但是没多久他又说自己有些事情要做。罗纳尔多会一直记得他当时说过的话：

“如果两个人相互认识就是为了一起往前走的话，你也应该有一个长期的可以并肩的人一起建立一个家庭了。”

罗纳尔多当时没与他见上面，他们一个在西班牙，一个在加拿大，隔出去半个地球。

他不知道里卡多到底是在哪里打的电话，但是可怜见的，那些声音都咝咝啦啦得让人快要听不清楚。他忍不住笑起来：

“你说的是，两个人互相认识就是为了找一个一起往前走的人。还好2009年的时候我认识了你。不然在皇家马德里，可能乐趣会减少一半。”

“何止是一半，”里卡多也笑着说，“你是那里面唯一一个会葡萄牙语的人——除我之外。”

“最开始我还以为你只会说英语呢，”罗纳尔多说，“现在会葡萄牙语的美国球员并不算多。英国球员应该也没有多少，他们都会去学西班牙语。”

“这就是我们相遇的缘由了。”里卡多说。他的声音轻极了。

罗纳尔多将耳朵贴近话筒，屏住了呼吸。他听到里卡多在那头轻轻地开口：“希望你幸福。”

罗纳尔多勾勾唇，却叹了口气。好吧，我会这样做。他心想。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

飞机飞过大陆上空，也许即将临近卡塔尔的地界。安静、从容与永恒的怀念，所有的情绪都被洒到了来时的路上。第一声礼炮奏响，全世界的优秀球员和狂热的粉丝们即将来到卡塔尔看到第一块屏幕上面所映照出来的明星球员。新的事物再次代替旧的事物，总会有人代替他，这是当年里卡多所感触到的。

他退役时与罗纳尔多谈过天，无疑是希望他能够走得更远。但当时他说的是：

“我想这不是你的极限。”

“就在一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罗纳尔多说。

两个人对视许久，里卡多突然垂下头去。

随之他流下了眼泪，痛哭失声。

罗纳尔多拥抱住了他，像是在旷野之上拥抱云端，又像是在艳阳之下拥抱一树刚开满了花就要即刻褪色的梨花。

“分别可真是个难办的事情。”里卡多流着泪这样对他说。罗纳尔多摇摇头，他说：

“与你分别是最难办的事情。”

“你会有这一天的。”

“我会有。”

“那时候你一定会流泪。”

“我会。”罗纳尔多点点头。但事实上，不至那一天，他也已经满眼湿润。

8.

你希望一个少年人所能呈现出来的是怎样的好处？年轻的健壮的身躯，还是一张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健康而紧致的面庞？是他像是捉弄人一般的狡黠的笑容，还是跃到空中时那一道白鸟一般的有力而漂亮的弧度？除了年轻的人们，很少有人会在球场上驰骋数段之间之后而举起手，就算没有进球也会冲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大喊一声。

也除了这些年轻的身躯不怕遭受伤痛与流血，他们以惊人的毅力与康复能力让自己在一次次破毁之后又重新聚起站上球场，不怕被太阳晒得滚烫，也不怕在手术台上被挑开一处已经坏死的筋膜……他们坚强而热烈，但却又无比脆弱，似大理石一般耀眼与和玻璃瓶一样一触即碎并不冲突。

在包括以后的很多人，辉煌的胜利之后的对视之中，罗纳尔多都缺少了那四年之内的眼中的骄傲而热烈的情绪。那些照片流传于网上，像是宣布了一个个最为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些仰慕的、深情的、如同玫瑰花绽放又努力收缩着香气的眼神，那一些只是一个照面就能立即明白对方作何想的独一无二的默契，会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是一个人，而只是后来的一个刻意的分身。

罗纳尔多将他的真正想法深切地藏在心底，没有露出半分，但是眼神却出卖了他。有时候他自己都忘了，可看到这些记录，那些想法都会卷土重来，再度充斥整个内心。

他现今所拥抱的一切：伊莲娜、乔治娜，或者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人……似乎都只是为了填补在那四年之后的时间的欠缺。

里卡多以往常常会因为那1124万英镑跟他开玩笑。他说英格兰真是个神奇的国家，他们的货币完全可以与欧元并驾齐驱。以前可没听说过什么1124万法郎或者是1124万里拉，也没有过1124万埃斯库多。罗纳尔多就笑他说一点小事就能想这么远，里卡多就说，你看我，到底也是欧元，不是英镑，计量单位的不同，最终导致了咱们两个的结果也不一样……

那时候大概是2010年，尚未走向离别的时候，罗纳尔多将自己心中的怪异而隐蔽的想法压下去，揽上里卡多的肩膀，说，你要是不会换算，我给你算算。

我怎么不会换算？里卡多说，我有计算器，我是不知道汇率……

最后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到底谁贵谁便宜，而最终落脚的地方，是两人训练了一个下午，最后头碰头躺在绿茵场之下，彼此鼻尖闻到的都是自己汗淋淋的味道，仰望着天空之中的一团火烧云。里卡多将手举到半空之中，遮下来挡住他的眼睛，从指缝里面看人。他累得直喘，可是脸上的笑容却隐不住，他踢得酣畅淋漓，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筋膜枪按摩过一番，舒服极了。他瞧着罗纳尔多，罗纳尔多也就瞧着他，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几乎以为那一刻便将永恒在那里。

里卡多便在那时候的绿荫地上借着绚丽的晚霞给他重温了法厄同的故事。随后他说：“阿波罗驾驶着太阳车即将去往山后，这个世界的王就要由阿芙洛狄忒所接管了。可见王的位置也并非只有一人，更新换代之下，人人都可以尝试。”

罗纳尔多说：“你试试，你也做一个。”

“我吗？”里卡多笑了，“我对成为世界之王这件事没什么执念。”

“那你对什么有执念？”

“别的一些事情，别人成为、比如……你成为。”

里卡多看着他。罗纳尔多摇摇头笑着说：“借你吉言。”

“你别不信，一个优秀的球员就应该有宏大的野心。”里卡多说，“我会相信有这一天。”

“我相信你也有这一天。”罗纳尔多与他握了手。里卡多哈哈大笑一声，平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他长出一口气说：“这儿真舒服，我可真想睡一觉……”

他没有真的睡，但是却闭上了眼睛。草叶搔着他的侧脸，使得他整个人像是在一片花园之中一般迅速沉静下来。罗纳尔多躺在一边看着他，转过头目不转睛。

他的眼神像是一张塑料膜一般从头顶套起，又一直落到他的脚踝，最后落目于那张侧脸，久久地不曾移开。他像是在发呆，目光却很专注，没有人比他的那一刻要更加的冷静，是以彼时他平躺在球场上，等待着落日一寸寸落入山后、太阳神即将离开天边，脑袋里却频繁涌动着一个若有若无的愿望：若他真的睡着了，我便可以借此机会，偷偷地吻他一下……

但他没有这么做。罗纳尔多生命之内没有让他这么做。他有无数的机会，喝醉了酒的、昏昏欲睡的、大喜之下的或者是痛苦悲伤的所有的时刻，所有他曾与里卡多对视、握手、拥抱与共眠的时刻，他都没有这样做。

他想到，他唯一出格的行为大抵就是那张照片，他带着那点阴郁一般的但却又如太阳一样熠熠生辉的心思，截去了另外一个人，放到社交网站上，编辑文字为：ME and Kaká。

那时他本来想将me放到后面的，但是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将自己的写在了前面。这不太像是一对好朋友的聚头，甚至不太像是一种应当被正当看待的好友关系，但是隐藏在上面的一层遮羞布却从来没有被人揭起，就好像一个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或者是里卡多，宁愿当局者迷。他不知道里卡多是否曾察觉，但在2013年之后，他希望他永远不知道。他最好还是过着他自己的生活，养伤、读书、祷告。与他的妻子共同度过完满的一生，曾经辉煌过，也最终落入平静的生活之中。

但是平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已经将拥有自己要拥有的了。罗纳尔多不觉得他有什么遗憾。如果一定有，那么便是现今还尚未能够好好地步入平静——家庭没有给他带来一颗如水般放平了的心，反倒只会让他因过往的事情而更加的波澜起伏。

所有安慰自己的话都只是在特定情境之下的自我欺骗，但这样的欺骗一旦抵达了顶端，那么便会成为真话：装作你爱正一心一意爱着你的人吧，反正这样的爱最终也只是一种大脑的反应。

去将爱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而不是白白抛在一个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凹槽之中——这才是最完满的。

9.

在世界杯开赛之前罗纳尔多没有关注社交媒体消息。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他该知道的——比如所谓“王不见王”的梅西，其实他和梅西的关系并没有那么针锋相对。

他不是那样的人：从与里卡多的初次见面就可以看得出来。但是媒体就喜欢炒这种噱头，导致任何的一点动作和眼神都会被误读。

无奈何，他只能尽量避免在赛中与梅西的接触，尽管他知道这位老对手、老朋友很想与自己谈上一谈了——但他们心有灵犀，装作并没有讲话的打算。

但曾经的皇家马德里队友却经常会开罗纳尔多的玩笑，询问他战友变成了长达十几年的对手的感觉如何？罗纳尔多只是笑笑不说话，大家也心照不宣。

里卡多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尽管他本人是“对手”变成“战友”再变成“对手”的典范，但是他从不让人难堪。

他给罗纳尔多的寄语只是：我支持你。

罗纳尔多跟他开玩笑地说：你不会也下注了吧？

里卡多没有回复他。但是当罗纳尔多真正站上赛场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里卡多会说这样的话：事实上这一切只是阴差阳错，他该不知道，并且完完全全不能知道。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件事，或者说当媒体报导此事时，有关于世界杯的消息已经被更多的即将开赛的激动所掩盖了。

故而当罗纳尔多作为替补上场，在赢得万众的欢呼之时，他转过头向观众致意，正打算开启自己新的一轮比赛的时候，他总感觉余光好像扫过了谁。

他连忙抬头，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却在那么多人之中，准确地抓住了那一张微笑着的脸。

里卡多坐在观众席上，眼神钉在他身上，面上呈现出一种老友相见一般的有些疲倦的沧桑。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儿子与女儿，这是一个幸福而又健全的家庭，但是当他的目光真正凝视着球场与球场上的那个人的时候，一切都仿佛都已经消失了，岁月往后倒退十年，回到了他举起双手亲吻球场时的每时每刻，回到了他将与队友并肩，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心里再想什么的青年时候。

里卡多不在意大利，不在罗马，不在AC米兰，也不在皇家马德里。

他在遥远的巴西，或者是即将启程的飞机上，在一个谁也没有想到过的沉寂的将来，又在所有最应当流泪的时刻间隙抿起嘴唇微微一笑。

罗纳尔多呼出一口气。那时他从未有过的这样的感觉：卡卡老了。

他也老了。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鞋尖，又抬起头来。面前的球门依旧崭亮如新，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触碰到真正的球场、太阳照彻在那生锈的铁门之上时所传递出来的敝旧的旧时光一般的味道。

时间已经过去，一切都无法再回头，若还能再想，就让自己别去想。罗纳尔多心里默念着，闭上了眼睛。青春、荣耀、太阳或者是平原，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10.

而在故事结束的末尾，似乎也将有一件事情要说清楚。也许里卡多知道这件事，也可能他不知道这件事，但至少罗纳尔多从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就像是这历久弥新的桔梗杆一般苦涩的感情掺杂着蜜糖，随风而来，又乘风而去。

但与罗纳尔多的秘密一样，里卡多也有个秘密，他的秘密比任何时刻藏得都更深、更远，乃至于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知道。

可倘若罗纳尔多有机会要过来他的手机看一眼，就会发现在他的相册之中有一张太过于熟悉的脸：他的脸。那就是那一张“ME and Kaká”截图，被编辑了名字，写的是：

“ME and Cris.”